看見永恆

2006年3月18日下午2點半，我到國父紀念館，欣賞果陀劇場的淡水小鎮，
這是他們第五度演出這齣劇碼。
我的同伴是親愛的大學同班同學與契友──安琪拉，
雖然她正在生病，還有點發燒，但還是很夠義氣地陪我去看了。
我沒有看過之前的任何一個版本，所以這次的體驗對我來說是全新的。
一直想培養自己對劇場的思考與眼光，我會慢慢努力的。 

再來，應該要提一下，這齣戲的重要主題曲──〈靜夜星空〉。
一陣大雨剛剛下過　從那寂靜的天空
向地上照下星光　照下無限神秘星光
四處無人黑夜森森　萬物睡在無言中
滿空星座放出青光　說出人們永遠的夢

 

果陀十八，經典再現《淡水小鎮》

每一次的日升　月落　星滿　花開
這齣戲就會有人想念

在這小鎮上　你可以任意把時間停駐在你想回去的那段時光
在那時光裡　有你最想念的人　最溫暖的問候　最無邪的笑容
還有你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那段最初的悸動

正是因為《淡水小鎮》動人的真情與生命力
才讓久違觀眾的傑出藝人『Uncle Tao陶大偉』再次重返舞台！

【故事大綱】
舞台上的這一位舞台監督，他能神奇地將時間停駐、快轉，甚至是倒迴，他還可以任意跳換事件的場景和地點。今天，他要說一段關於『生命』的故事，而故事的開始，他選擇在民國四十八年六月二十號，漸露曙光的黎明前，而發生的地點，就讓它在這一個正散發著茉莉花香的小鎮--『淡水』。

第一幕 『淡水風光』
艾、陳兩家像平常一樣過著日子，兩家少不經事的孩子艾茉莉與陳少威，就像世上其他的孩子一樣，趕著吃早餐、趕著上學、趕著功課、趕著玩耍…。而鎮上的大人們正熱烈討論著，要在新蓋的銀行地基裡放些什麼，好讓一千年後的人們，瞭解這個時代的生活和想法。

第二幕 『小鎮姻緣』
舞台監督把時光快轉了十年，我們認識的那兩個年輕人--陳少威和艾茉莉即將結婚了！為了讓觀眾瞭解這一切究竟是怎麼開始，於是，舞台監督又把時間退回兩年前，那一個清湯掛麵的高中女生，和那一個穿著棒球隊制服的高三男生，愛苗初長的兩個人，他們在那時牽起了第一次手，而這一次攜手，就成了一輩子的誓約…
結婚進行曲響了起來，婚禮開始了！

第三幕 『再見淡水』
又一個十年過去了！艾茉莉，比一般人提早來到這個地方--墓地。在這裡她遇見一些懷念的人，那些長輩們靜靜地告訴她，不久之後，她也會習慣這裏的一切。艾茉莉懇求老天讓她回到淡水，回到她過去的生活，即使是〝一天〞也好，但當她如願回到了她最想念的那個十二歲生日那天，當她發現那時身邊一切的美好，她卻受不住時間過得太快，讓她看不清楚一切，她痛苦活著的人為什麼從來不好好地停下來看看自己的生活，於是，她還是決定回到山頂，回到墓地裡。『再見了！小鎮！再見了！爸、媽！再見了！滴答的時鐘，還有溫暖的被窩…』。

淡水居民像平常一樣入睡了，最後一班開往台北的火車也開走了，星星出來了，在天空中按著它們的軌道交叉，繼續運行…。

 【果陀經典《淡水小鎮》大紀事】
原劇作／懷爾德《Our Town》
１９８９
果陀二年，首度搬演溫馨且極富生命力之懷爾德劇作--《Our Town》。
★一齣耐人尋味的好戲。果陀，劇場的希望之流。～‘89民眾日報
★重新喚起大家心中那份也許早已遺忘、也許刻意隱藏的溫情。～‘89自由時報
１９９３
果陀五年，首度登上國家劇院舞台。
張雨生、馮翊綱、丁仲、陳幼芳、舒宗浩、王友輝…參與演出。
★《淡水小鎮》成功重現本土「小鎮」風采。～‘93中國時報
★歌詠生命，即使是生活中最簡單的小事也值得珍惜。～‘93民眾日報
１９９６
果陀八年，首度受邀遠赴洛杉磯、舊金山、溫哥華等地演出。
柯叔元、顏嘉樂、洪慧貞、劉曜齊…參與演出。
★果陀劇場，淡水小鎮，演技說故事，質感如水彩。～‘96民生報
★在溫馨的氣氛中，讓觀眾細細咀嚼生命的意義。～‘96大成報
１９９９
果陀十一年，跨越千禧經典之作。
蔡琴、鮑比達、蔡榮祖、陶傳正…參與演出。
★像一首詩、一幅畫、一陣微風，也像星空中閃爍明滅的星點…永永遠遠。～‘99台灣日報
★溫馨、感人、深具本土情懷特色，是果陀的經典作品。～‘99中央日報
２００６
果陀十八，經典再現。
2006，春暖時分，與你相約。
『一次攜手，就是一生的誓約…』
陶大偉、蔡燦得、陳幼芳、葉子彥、呂曼茵、黃子榕…溫馨呈現

果陀劇場官方網站

艾茉莉說，時間過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Nina問我，這是一齣愛情戲嗎？
我說，與其說這是愛情戲，不如說，這是一齣在講「時間」的戲...

距離3月18日去國父紀念館觀賞淡水小鎮，又過了4天，現在是3月22日晚上了。
我居然才找出一點點時間來思索與書寫欣賞淡水小鎮所帶給我的感受，
真是對不起果陀劇場，其實這齣戲很好看的，只是那個當天對我來說發生了更震撼的事，
不過還好，看淡水小鎮，我哭了；但見到他，我除了顫抖外，卻是笑得出來的。

花了100元買節目手冊，在開場前只非常大略地翻閱了裡面的一點點內容，
因為我跟安琪拉大概是2點25分才入座，確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先沉澱一下自己的思緒。
奇怪，又不是聚會，為什麼我會這樣想？

陶大偉扮演舞台監督，在舞台上建構每一份真實，
早晨的朝陽、黃昏的落日餘暉、細雨綿綿時的光線與雨聲、二三十年的時光轉輪。
時間是民國48年，政府撥遷來台後10年。陳少威與艾茉莉大約14歲。
淡水小鎮一天的開始，有著清晨的廚房鍋鏟聲響與炊煙裊裊，那是個沒有瓦斯爐的年代。
有著拂曉出門的上班族艾先生，以及甫接生完畢回家略事休息的陳醫師，
還有各家主婦們叫小孩起床的此起彼落的呼喊，熱鬧的一天就此展開。
陳少威與艾茉莉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從他們書桌的窗口望出去，可以望見對方用功的身影，
艾茉莉煩惱於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漂亮，陳少威則將熱情投注在運動上。
跟大家沒有什麼不同的兩個青少年，在靜夜星空下聆聽宇宙的聲音，
陳少威演了一場「深夜訓子」，艾茉莉則經歷了一段「深夜撒嬌」，艾先生十分寵愛這唯一的女兒。
「你出生的那一年，茉莉花開得特別香，所以就叫你茉莉。」
雖然追根究底，艾茉莉這名字可能是因為懷爾德的《小鎮》原著中，女主角叫Emily，
不過請讓我們把中國人的文字學與姓名學放在淡水小鎮的想像中吧。

宣傳品上寫著「全長120分鐘，無中場休息」，不過在我看的這一場中，
在第一幕與第二幕的中間加進了中場休息。
所以當我們過完了民國48年的淡水小鎮的一天，忽然又回到了民國95年的北市東區國父紀念館。
在安琪拉離開座位時，我開始稍微認真翻閱起節目單，發現會在第三幕迎接艾茉莉的葬禮。
我有點懊惱，先知道劇情了，再看下去有什麼意思？
節目單中有年表，也寫到在第二幕中，陳少威與艾茉莉會結婚，
而他們在結婚前兩年，會進行「一次重要的談話」。
當時我想，什麼重要不重要，還不就是告白之類的話？

第二幕，一開始就是民國56年，陳少威與艾茉莉結婚的當天，陳少威跑到艾茉莉家想探視新娘子，
卻被艾媽媽趕回家，因為習俗規定，結婚典禮之前，新郎不可以看到新娘。
我跟安琪拉對視一眼，好生奇怪，第一幕不是說陳家跟艾家都是信基督教的嗎？
這種習俗是所為何來啊？

因為對於觀眾來說，會搞不懂為什麼陳少威與艾茉莉忽然就要結婚了，
所以舞監把舞台上的時間拉回兩年，民國54年，陳少威與艾茉莉高三的時候，
他們進行了一段重要的談話。
場景在一天放學後，陳少威想陪艾茉莉一起回家，一開始艾茉莉有點不願意，
但陳少威仍然交代了一起打棒球的同伴，他會晚點到。
艾茉莉告訴陳少威，他變了，變得驕傲，不聽別人的勸告，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他！
也不知怎地，說著說著，艾茉莉就哭了。
陳少威當然不知所措，其實就算是50年後的現在，女孩子只要一掉眼淚，
一樣可以讓男孩子不知所措的吧，只要那男孩子心中有這個女孩子的話。

於是，陳少威問艾茉莉，要不要一起去吃冰？然後他們一起去吃了四果冰。
其實我搞不大清楚什麼叫四果冰，但據說是在那個年代比較貴的冰。
點一個貴一點的東西，大概可以代表心裡的慎重吧。
人總是會想把許多事情用量化的方式來說明，可是有很多事情根本無從量化起，
這是我最深刻的體會。

記得陳少威在吃冰時，再次跟艾茉莉說了以後想在大伯開的果園工作的事，要去屏東，
有一段敘述是，他常問田裡的農夫，需不需要去念農專？結果大家回答他，農會發的小冊子就夠了啊！
忘了在講到哪裡時，陳少威握住了艾茉莉的手。
我看著那個畫面，心裡有點酸酸的。我的過錯，就在於我太主動地對他好了，
現在這個年代的男孩子真的太晚熟了，他們根本搞不懂別人的付出並不是誰都可以的。
眼前的畫面只要把性別錯置，就可以是我的曾經了。

當陳少威握住了艾茉莉的手，很認真地向她宣告，他不去念農專了，因為他想待在這裡。
他有個沒問完的問題，艾茉莉說，我會！我會。
雖然有點不是很確定那是個什麼樣的問題，但那應該就是談話之所以重要的原因。
吃完了冰，兩人起身回家，陳少威靦腆的牽起了艾茉莉的手，
一次攜手，就是一生的誓約。

如果我也有資格懷念那個我當然沒有機會經歷的年代，
我也會希望「一次攜手，就是一生的誓約」。
可是這個邏輯好像已經不可能發生於現代，所以舞台上的愛情才顯得淒美動人，
不可能發生的畫面在我眼前閃動著，我的心在回憶裡跳動著，也許也有幻想吧。

陳少威與艾茉莉要結婚了，兩個人都才二十出頭，那麼的年輕，
結了婚後，艾茉莉就要跟陳少威到屏東去種果園了。
艾家爸媽很捨不得女兒，因為女兒連一天早餐都沒有做過，就要嫁給別人幫別人做早餐了；
因為心疼女兒必須嫁到遙遠的地方，開始打拚她未來的生活。
陳少威的媽媽也捨不得，因為兒子要離家了，從此再也不是靠她照顧的兒子，
乃是要讓別人依靠的丈夫，結婚是一段人生的開始，卻也是另一段人生的結束。
陳少威與艾茉莉都在結婚前緊張了一會兒，真的要結婚了嗎？
我想，那並不是一種不肯定，也許帶著點緊張、焦慮，可是是必經過程。

陳少威與艾茉莉結婚了。可舞台監督殘酷地不讓我們看到他們婚後的甜蜜幸福，
燈光一換，我們看到了艾茉莉的葬禮。
剛剛還穿著華服的參加婚禮的賓客家長，現在都披著黑色的喪服，
有一些人已經離開了，像是教會風琴手老王，愛嚼舌根的周太太，
死於肺癌的陳少威媽媽，以及剛剛來到這裡的艾茉莉，死於難產。
艾茉莉看著身邊傷心欲絕的親人朋友們，看著她摯愛的父母，母親幾乎昏倒在父親的懷中；
她摯愛的丈夫，哀傷的眼神幾乎令她無法承受。
她遇到了自己的婆婆，她的婆婆要艾茉莉鎮定一點。
因為他們不知道，她說，他們不知道的。
可是艾茉莉想回到從前，想看看她深愛的家人，看看她的孩子與丈夫，還有果園。
舞監說，我可以讓你回去。
艾茉莉選擇了十歲生日的當天，看到了還那樣年輕的父母，她的淚水幾乎決堤，
我從來都不記得，我的媽媽，看起來是那麼年輕...
當她的媽媽抱著她，告訴她，我只要我的小茉莉，長命百歲、無憂無慮...
她再也無法承受這一切，因為她知道沒有那一天了，艾茉莉的人生結束在30歲。
她奔出了那熟悉的家，白籬笆、茉莉花香都被拋在腦後，
她跪倒在地，痛哭失聲：「我受不了了！時間過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再見了！小鎮！再見了！爸、媽！再見了！滴答的時鐘，還有溫暖的被窩…

最後一幕，我也幾乎是噙著淚水在觀賞的。
是的，時間過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等我看清楚時，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長命百歲、身體健康的祝福是沒有意義的，誰能夠確定自己何時回到天家見主面？
機會不是永遠都會在明天出現的，珍惜的感情也不見得可以持續一生，
其實應該說，一生有多長，誰知道呢？

是的，這是一齣在講時間的戲劇。
時間過去了，我才看見自己過去的盲目。
有許多的人對我都很好，比他對我都好，可我卻任由自己在受傷的輪迴中養著傷口。
不需要如此的，真的可以不用如此的。
親愛的老師在電話裡問我，為什麼這次會這麼久？
其實問題的問法，不應該是問時間的長度，不是久不久的問題，
是為什麼他總是會讓「這次」發生。

回來談一點秀拉的點描法。
這次的服裝很特別，布料上有很多的點點，充滿了各種顏色，但沒有掩蓋住原來的顏色，
這就是時間，許多的環節造成時間的流動，可是這些環節不會遮蓋住時間的本質。
時間的本質是變化，所以，世界上唯一不變的，就是超越時間的造物主。

不知道，在他看淡水小鎮的過程中，有沒有一點點想到我跟他的任何一點過去。
仍然決定把這樣的句子寫出來，是想對自己誠實，可實際上，
就算他有想到，或沒想到，又如何呢？還會跟我有關係嗎？
時間過得太快了，我看不清楚，那他呢？又看清楚了什麼嗎？